她合上手提，目光越過沙發看向那頭的病床，過去這麽多天，橙橙未見轉醒。

醫生雖然不止一次說過，這種情況無法控制，可能三五天，也可能十天半個月，可誰都聽得出，這都是用來安慰人罷了。

安素拿捏著分寸，就算面對沈玉荷的狐疑，到最後也沒透露太多實話，但她說是慕離主動找上門卻是真的。

“你還是一定要見他是嗎？”沈玉荷聽她意思，忍不住將目光落在她那雙唯一還露在外的眼。

這雙眼，是有勾人的本事。

“阿姨，您要還是不讓我聯系他，我就只有一條路走，就是把他來找我的事聲張出去，這樣一來，就算不通過您，我也是能達到目的的，可既然有更穩妥共贏的方式，何必多此一舉呢？”

這一通威脅讓人無法拒絕，沈玉荷腦殼都要裂了，這個節骨眼，是嫌事不夠多嗎？

司機把車直接開進軍區醫院的大門，卻未繼續行駛，而是減速後停在了減速帶前。

沈玉荷給慕離打去電話。

慕離得空來醫院一趟，坐在床邊和林青一起陪著橙橙說會話，盡管得不到任何回應，醫生卻說這種方式比較容易將沈睡者喚醒。

既然是個辦法，他們不信也要試試。

於是慕離聽到手機響時，沒看便接通了，那頭，傳來沈玉荷的聲音：“慕離，你在醫院嗎？”

“剛來一會。”慕離看眼床上的橙橙，林青也停止說話，她聽出是沈玉荷的聲音，慕離握住她的手，“什麽事？”

“你現在就下樓一趟，我在路邊等你。”

有什麽事還不能在電話裏講的，慕離沒做它想，輕拍下林青的腰讓她別動：“好，我這就下去。”

林青擡頭以眼神詢問，慕離穿上外套：“媽在樓下，我去看看怎麽回事，你在這兒等著就好。”

林青點了點頭：“媽既然來了，要不著急就讓她上來吧。”

慕離應了一聲，說話間人已往外走。

林青握著橙橙的手說會兒話，又按照醫生交代的做些按摩，她動作漸漸停住，腳步不受控制走到窗前，目光朝外灑去，看到路邊果真停著輛車。

慕離的身影很快便出現在視線內。

沈玉荷下了車，面色嚴肅地在車旁同慕離說了幾句話，慕離以眼朝車廂看了看，目光有短暫的停留。

這個角度很正，但林青看不見車內的情況，合起的墨色車窗將裏面擋了個嚴嚴實實。

她只能看到慕離從頭到尾未變的神色，他單手插兜，另一手扶了下沈玉荷的肩，嘴裏說句什麽，沈玉荷看他一眼就轉身上樓。

慕離還停留在原地，待司機也熄了引擎自覺下車，他這才拉開車門坐入了後座。

開門的瞬間，林青看到個女人的影子。

她心底像是被一根針小小地刺了下，不免難以接受，會胡思亂想也是因為正是脆弱的當口。要是放在外面林青不會這麽不舒服，可偏偏他上了車，林青呼口氣，明知他不會和別的女人有什麽，抑制住那股沖動後走回床前。

手機震了下，林青拿起來查看。

差不多這時，沈玉荷推開了病房的門。

林青腳步稍頓，擡眼看到是她：“媽。”

沈玉荷點下頭，提步而入，將手裏的東西擺上茶幾：“我拿了些水果來，還有幾盒營養品。”

林青隨她走了幾步，看眼盒子，那都是口服的：“橙橙輸的有營養液，而且，這些恐怕一時半會還用不了。”

“這是給你吃的，你也該補補身體，每天守在這也很熬人。”

林青眼裏化開不解，她忽然對自己態度轉好，反而讓林青不知該說些什麽了。

沈玉荷沒說其他，陪林青坐了會。

慕離遲遲不回，沈玉荷見林青沒過問，可她打電話時林青十有***也在場，那慕離多少會提上一句。

沈玉荷剛才瞧著安素幾番回避問題，已然將那女子和慕離之間想歪，可慕離身份擺在那，又還年輕，說真的，會被些新鮮刺激的女人吸引去了也是正常。

沈玉荷看眼橙橙，孩子尚且情況未明，要是老公再在外面有什麽緋聞，那打擊可就不是一分半點。可沈玉荷畢竟是慕離的媽，心底裏自然也傾向於為兒子隱瞞。

一名軍官敲開房門，找不著慕離，就問到這來了。

林青坦然道：“他有點事耽誤了，一會兒就回來。”

軍官點頭離開，沈玉荷面色有些異常，她頓了頓，這才張嘴道：“慕離在樓下碰見個朋友，怎麽聊了這麽久也沒上來。”

林青一聽朋友二字，就明白沈玉荷的用意了，她沒有說破：“他剛才給我發了信息，說有點事，晚點才回。”

沈玉荷將信將疑，話點到為止，既然林青都看得開，她也就沒必要給兒子找個麻煩。

可林青不是唬人，是慕離真給她發了。

慕離坐在車內，頎長的身子倚靠著椅背，他點支煙，耳朵裏聽著安素服軟的話。

他目不轉睛看著前方，不遠處，一棵參天大樹向八方蔓延的枝葉有如鋪天蓋地的氣勢。

他深吸口煙，腦海裏想著林青的郁郁寡歡，想著該讓她如何安心，想著橙橙還在昏迷……

他瞇起了眼簾，安素一口氣說到最後，慕離才多少聽見去些：“你說的很對，我就是逃到天邊，也比不過在你身後躲著安全。我投降，現在你讓我做什麽，我都會乖乖照做。”

“你想多了。”慕離收回思緒，傾起身將煙掐熄。

安素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：“什麽叫我想多了？”

慕離疊起腿，口吻有些許意興闌珊：“你想跑到哪兒，就去哪兒，沒人攔著，興許有人會，但我不會，所以壓根就沒什麽投降這一說。”

安素睜大雙目：“可你需要我。”

慕離輕點的指尖稍頓，不由覺得可笑：“我不需要你。”

安素腦子懵了。

安素完全沒料到他會說出這麽句話，在她幻想裏，怎麽著，他也會先問問這段日子逃得有多辛苦，或者，是什麽讓她後悔到改變主意。

可他？

她和慕離認識到現在，盡管沒見過幾回面，卻也自以為是將這男人了解個透徹，可真真切切幾個回合下來，才發現，自己完全摸不透這男人的套路，不知不覺中，反而被他控於股掌。

“還有事嗎？沒事就走。”慕離放下腿，手掌落於門把，口吻已顯露不耐和警告，“這是軍區醫院，你以為誰都能隨便來？下次再去我媽面前胡說，信不信，我讓你有去無回。”

安素兩手握住他的胳膊：“你不想知道單家的秘密了嗎？”

慕離身子已越出車門，被她拽了下，不由蹙眉，他回頭冷睨了眼，安素死拽著不放，她才不管丟不丟臉，來找他，就說明她是走到迫不得已的地步了。

慕離薄唇動了動：“單家有個秘密，恐怕你也不知道。”

“什麽？”

他無意多說，甩上門大步走開：“問你小叔子去，他該是最了解你前夫秘密的人。”

安素推開另一邊車門，緊追上前，張開手擋在男人去路：“你就不好奇，你老婆是怎麽想我們之間關系的嗎？”

慕離眼角攜帶起冷意：“看清楚你是誰，你也有資格說‘我們’？”

“上回，你老婆幫了我，我和她聊起你時才發現，她對你原來是滿不在乎。”

“是嗎？”

“被自己老婆不在乎，你就不失落嗎？”安素以為他上了套，柔聲細語之際提步上前，她眼角眉梢風情萬種，這幅樣子，任憑哪個男人看到都會吃不消，她手指纏繞上男人的腕部，寸寸上移，“你就不想知道，倘若你和我在一起，她是會真的不在乎，還是為你吃醋？”

慕離笑了聲，觸及到她眼底跳躍的光亮，卻將她貼於胸前的爪子拿開：“難怪單霖會變成你前夫，想來，是你拿別的男人試探他次數多了，他受不了，才會去外面也找些別的女人。”

安素臉色一白，慕離丟下她徑自往前，她目光攥緊男人背影，握起拳，沒再倒貼上去，想征服這個男人並不簡單。

單榮找到她只是時間早晚，現如今沒有慕離庇護，她連A市恐怕都走不掉。

林青把沈玉荷送去電梯，梯門開時，見慕離正在裏面，林青眼角化開些柔和：“怎麽這麽久。”

“抽了支煙。”

慕離走下梯廂，沈玉荷也沒說什麽就往裏進，對視之際，她意味深長看了慕離一眼，裏面充滿著警告他小心收斂的意味。

慕離這才看明白，怕是沈玉荷誤會了他和那安素的關系。

許苑是被單榮的專用司機送到了軍區醫院門口，她被迫下車，在門前徘徊了片刻，打了幾通電話之後，所幸那熟人今天值班，將她帶了進去。

司機見狀，這才將車開走。

許苑走到拐角處，確定隱蔽，這才對那熟人道謝。

熟人看她一眼，也聽聞前陣子滿天飛的緋聞，可再看許苑混得也不怎麽樣，對方沒說其他，聊了兩句就借故有事離開。

許苑打探清楚橙橙的病房，然而走近發現樓下有軍官查身份，別說去病房，就連上樓都是難題。

她在樓底下徘徊幾回，實在無法，正糾結著，遠遠看到個似曾相識的身影。

許苑，不，包括安素，誰也沒想到，會在這個地方，在這麽這麽唐突的場合下，她們碰面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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